7018杜甫五古《聂耒阳以仆阻水书致…》读记的古典文学

杜甫五古《聂耒阳以仆阻水书致…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聂耒阳以仆阻水书致，酒肉疗饥荒江，诗得代怀兴尽本韵。至县呈聂令。

（陆路去方田驿四十里舟行一日时，属江涨泊于方田）

耒阳驰尺素，见访荒江眇。义士烈女家，风流吾贤绍。

昨见狄相孙，许公人伦表。前期翰林后，屈迹县邑小。

知我碍湍涛，半旬获浩溔。麾下杀元戎，湖边有飞旐。

孤舟增郁郁，僻路殊悄悄。侧惊猿猱捷，仰羡鹳鹤矫。

礼过宰肥羊，愁当置清醥。人非西喻蜀，兴在北坑赵。

方行郴岸静，未话长沙扰。崔师乞已至，澧卒用矜少。

问罪消息真，开颜憩亭沼。

原注：闻崔侍御潩（yì）乞师于洪府，师已至袁州北；杨中丞琳问罪将士，自澧上达长沙矣。

这首诗作于大历五年（770），时杜甫因臧玠之乱先由潭州逃亡衡州，之后又溯耒（lěi）水赴郴州欲依舅氏崔伟。在耒阳县方田驿因大水遇阻泊舟。耒阳：《元和郡县图志》（卷29）：“（衡州）耒阳县，上。西北至州一百六十八里。本秦县，因耒水在县东为名。”聂耒阳：耒阳县令聂某，名不详。方田驿：衡阳县与耒阳县之间、耒水北岸一驿站。【《清一统志》（卷281）：“（衡州府》方田旧驿，在耒阳县北。唐以前，梅岭路未开，赴岭者道必出此，故置驿以通往来，盖在新城市地，今废。”（清朝“新城市”今称新市镇。）】

耒阳驰尺素，见访荒江眇。义士烈女家，风流吾贤绍。

昨见狄相孙，许公人伦表。前期翰林后，屈迹县邑小。

见访：谦辞。访问我。《答何记室》（梁-刘孝绰）：“若厌兰台右，见访灞陵东。”

眇：《九歌-湘君》（屈原）：“美要眇兮宜修。”

义士烈女：指战国著名刺客聂政及其姐姐。《战国策-韩策二》：“严遂惧诛，亡去游，求人可以报韩傀者。…严遂阴交于聂政，以意厚之。…聂政直入，上阶刺韩傀。韩傀走而抱哀侯，聂政刺之，兼中哀侯，左右大乱。聂政大呼，所杀者数十人。因自皮面抉眼，自屠出肠，遂以死。韩取聂政尸于市，县购之千金。久之莫知谁子。…（政姊）乃抱尸而哭之曰：'此吾弟轵深井里聂政也。’亦自杀于尸下。晋、楚、齐、卫闻之曰：'非独政之能，乃其姊者，亦列女也。’”

绍：绍承，继承。《说文》：“绍，继也。”《抑》（诗经）：“弗念厥绍。”《晋书-礼中》（志第十）：“大晋绍承汉魏，有革有因。”《登庐山东峰观九江合彭蠡湖》（唐-吴筠）：“昔怀沧洲兴，斯志果已绍。”《燕河南府秀才得生字》（唐-韩愈）：“吾皇绍祖烈，天下再太平。”

狄相孙：狄仁杰之曾孙狄博济。详见《67049杜甫五古《狄明府博济》读记》。

人伦表：人伦之表。指德行高，能作众人表率。《晋书-王承传》：“东海王越镇许，以（王承）为记室参军，雅相知重，敕其子眦曰：'…王参军人伦之表，汝其师之。’”

翰林：《旧唐书-职官志》翰林院：“玄宗即位，张说，陆坚、张九龄、徐安贞、张垍等，召入禁中，谓之翰林待诏。王者尊极，一日万机，四方进奏、中外表疏批答，或诏从中出。…至德已后，天下用兵，军国多务，深谋密诏，皆从中出。尤择名士，翰林学士得充选者，文士为荣。亦如中书舍人例置学士六人，内择年深德重者一人为承旨，所以独承密命故也。”

屈迹：屈身。《宣德皇后令》（梁-任昉）：“剑气凌云而屈迹于万夫之下。”

大意：耒阳聂县令疾送书信，来荒江访问俺实在太妙。战国时崔家的义士烈女，其风流遗韵您得以承绍。以前见过狄相公曾孙，称许您为人伦之表。您是前期的翰林之后，屈就于此县县令实在太小。

知我碍湍涛，半旬获浩溔。麾下杀元戎，湖边有飞旐。

孤舟增郁郁，僻路殊悄悄。侧惊猿猱捷，仰羡鹳鹤矫。

礼过宰肥羊，愁当置清醥。

湍涛：湍急的波涛。《宜宾别杨同年》（南宋-员兴宗）：“江行骇湍涛，文字无暇寻。”获：遭受。

浩溔（yǎo）：水无际貌。《宋书-谢灵运传》：“引修堤之逶迤，吐泉流之浩溔。”《上林赋》（汉-司马相如）：“然后灝溔潢漾，安翔徐回。”郭璞注：“皆水无涯际貌也。”（“灝”通“浩”。）

飞旐（zhào）：飘动的魂幡。《寡妇赋》（晋-潘岳）：“飞旐翩以启路。”吕延济注：“旐，引柩幡也。”《哭韦大夫之晋》（唐-杜甫）：“绮楼关树顶，飞旐汎堂前。”《八哀诗-赠左仆射郑国公严公武》（唐-杜甫）：“飞旐出江汉，孤舟轻荆衡。”《承闻故房相公灵榇自阆州…》（唐-杜甫）：“丹旐飞飞日，初传发阆州。”

麾下：部下。《后汉书-滕抚传》：“抚所得赏赐，尽分于麾下。”元戎：主将。《严中丞枉驾见过》（唐-杜甫）：“元戎小队出郊坰，问柳寻花到野亭。”

郁郁：忧伤，沉闷貌。《杂诗》（魏-曹丕）：“郁郁多悲思，绵绵思故乡。”《赠宇文中丞》（唐-王昌龄）：“郁郁寡开颜，默默独行李。”《追酬故高蜀州人日见寄》（唐-杜甫）：“叹我悽悽求友篇，感时郁郁匡君略。”

猿猱（náo）：猿猴。《抱朴子-明本》（晋-葛洪）：“侣狐貉于草泽之中，偶猿猱于林麓之间。”《蜀道难》（唐-李白）：“黄鹤之飞尚不得过，猿猱欲度愁攀援。”

矫：勇武貌；飞。《泮水》（诗经）：“矫矫虎臣。”《广雅-释估三》：“矫，飞也。”《远游》（唐-杜甫）：“雁矫衔芦内，猿啼失木间。”

宰肥羊：《伐木》（诗经）：“既有肥羜（zhù），以速诸父。”（羜：羊羔。速：邀请。诸父：伯父和叔父。）

清醥（piǎo）：《蜀都赋》（晋-左思）：“觞以清醥，鲜以紫鳞。”《漫郎》（宋-秦观）：“红颜白骨付清醥，一官于我真鸿毛。”

大意：知道俺被湍急的江流所阻，被困半旬遇大水浩浩。潭州幕部下竟杀主将，您看水边还有飞旐飘飘。困于孤舟之中更加忧郁，偏僻的水路特别静悄悄。侧身惊讶猿猱敏捷，抬头看到鹳雀娇健飞高。礼节胜过了古人宰肥羊，忧愁可以饮酒消。

人非西喻蜀，兴在北坑赵。方行郴岸静，未话长沙扰。

崔师乞已至，澧卒用矜少。问罪消息真，开颜憩亭沼。

喻蜀：晓喻蜀民。《史记-司马相如列传》：“相如为郎数岁，会唐蒙使略通夜郎西僰（bó）中，发巴蜀吏卒千人，郡又多为发转漕万余人，用兴法诛其渠帅，巴蜀民大惊恐。上闻之，乃使相如责唐蒙，因喻告巴蜀民以非上意。”（略通：经略通好。）后用为咏安抚民众之典。

坑赵：坑杀赵卒。《史记-赵世家》：“秦人围赵括，赵括以军降，卒四十余万皆坑之。”

崔师：崔潩借的军队。原注：“闻崔侍御潩（yì）乞师于洪府，师已至袁州北，杨中丞琳问罪将士，自澧上达长沙矣。”崔潩：详见《6697杜甫五律《别崔潩因寄薛据孟云卿》读记》，崔潩为杜甫内弟，时任湖南幕职。洪府、袁州：《元和郡县图志》（卷28）：“洪州，豫章。中都督府。…今为江南西道观察使理所。”“袁州，宜春。上。…西至潭州五百二十六里。”杨中丞琳：指澧州刺史扬子琳。

澧卒：扬子琳率领的澧州之卒。

矜：凶危，危险。《菀柳》（诗经）：“有鸟高飞，亦傅于天。彼人之心，于何其臻？曷予靖之，居以凶矜？”毛传：“矜，危也。”郑玄笺:“居我以凶危之地。”

亭沼：亭和池。沼：池。《礼记-礼运》：“王立于沼上。”

大意：臧玠不是可晓喻的西部蜀民，俺有兴趣把它当作北方赵卒坑掉。近日行走在通向郴州的静静的江岸，没人说起臧玠叛臣对长沙的骚扰。您说崔潩的借兵已到达，澧州的士卒用来平叛危险很小。看来兴师问罪的消息果然是真，俺高兴地休息在方田驿的亭沼。

这首诗26句。首8句由聂令来访写其家世。聂耒阳县令疾送书信，来荒江访问实在太妙。战国时聂家的义士烈女，其风流遗韵为您承绍。以前见到狄相公曾孙，称许您为人伦之表。您是前期翰林之后，屈就此县令实在太小。（聂家之后。翰林之后。为人称许。）中10句写阻水泊舟逢聂令酒肉相助。知道俺被湍流所阻，被困半旬遇大水浩浩。潭州部下竟杀主将，你看水边还有飞旐飘飘。困于孤舟更加忧郁，偏僻的水路静寂悄悄。侧身惊讶猿猱敏捷，抬头看到鹳雀飞高。（俺既不敏捷也不能飞高。）礼节胜过宰肥羊，忧愁可以饮酒消。末10句以讨贼除乱遣怀作结。臧玠不是能安抚之民，应把他像赵卒一样坑掉。最近出行在通向郴州的江岸，没人告诉俺长沙叛贼的骚扰。您说崔潩的借兵已经到达，澧州士卒用以平叛危险很小。（“矜少”啥意思？难道当时就有人认为扬子琳靠不住？史载扬子琳到潭州“取赂而还。”《资治通鉴-大历五年》：“夏，四月，庚子，湖南兵马使臧玠杀观察使崔灌，澧州刺史杨子琳起兵讨之，取赂而还。”）兴师问罪的消息果然是真，俺高兴地休息在方田驿亭沼。